幼儿园响起饥号声,女教师掀良心风暴

        今年32岁的张文英是西南某市一所幼儿园的老师，自打精明能干的新园长上任后，她发现员工的福利待遇提高了，而孩子们的午餐质量却大大降低了。听到孩子们因饥饿而发出的阵阵哭声，她的良心再也难以经受痛苦的煎熬，毅然向社会揭开了园长克扣孩子餐费的黑幕…… 

        园长大派福利幼儿午餐质量日益变差 
        2007年8月31日，张文英休完产假回到幼儿园上班，发现原来的老园长已为年富力强的新园长徐杰所取代。第一天的见面会上，43岁的徐杰给所有老师留下了良好的印象：精明干练，谈吐得体，很有亲和力。会上，徐杰豪情满怀地承诺道：“希望老师们就幼儿园的发展提出宝贵的意见和建议，我将虚心接受。同时，我保证今后将不断提高大家的福利待遇!” 
        转眼到了教师节，徐杰兑现了承诺：给每位老师发放200元的补助费，比以前多出100元，一下子赢得了大家的拥戴。尤其是张文英，以前，她向老园长提过不少合理建议，但都没被采纳。如今，遇上了一位好领导，她感到自己曾一度被打压的工作激情又被调动起来了。几天后，张文英向徐杰提出一个建议：“上午加餐只喝一盒牛奶，很多孩子没到中午就饿了。能不能再加一个鸡蛋?”“你说得很对，很多家长因为没时间，无法让孩子吃好早餐，增加一个鸡蛋很有必要。”徐杰当场采纳了建议，并在第二天早间例会上让老师向家长转达：上午加餐时增加一个鸡蛋，餐费相应增加1元。 
        第二天早上，班里幼儿李玫玫的母亲在校门口突然叫住张文英，迟疑地说：“张老师，现在市场上一斤鸡蛋至少有七个，也不过三块多，学校收1元是不是……有点多啊……”增加鸡蛋的建议是自己提的，张文英觉得家长的这个意见有必要向徐杰反映。不料，徐杰淡然一笑：“市场上那些鸡蛋营养哪够?我让采购特意去进有绿色认证的高钙鸡蛋，一个就七八毛钱，我们还要加工，水啊，电啊，都是有成本的。”这个解释合情合理，张文英释然了。 
        开学初，学校制定了专门的食谱，根据幼儿年龄段配置了营养餐，比如：番茄炒蛋、香菇肉片、清炖排骨、三鲜汤……开始，孩子们吃得津津有味，几乎个个碗底朝天。可没过多久，细心的张文英发现午餐质量一天天下滑，不仅肉少得可怜，就连蔬菜也由从前每三天不重样，变成市场上最便宜的白菜、菠菜。 
        国庆节后的一天早晨，张文英进学校前，特地看了看悬挂于大厅墙上的当天午餐菜谱：土豆烧牛内、炒青菜、番茄蛋汤。可到吃饭时，她发现食堂工作人员送来的竟然是鸡蛋炒饭和菠菜汤。打饭时，一个胖墩墩的小男孩嘟着嘴不高兴地说：“怎么又没有内啊?张老师，没肉我吃不饱!”“还吃肉啊?你得减肥了!”一番搪塞后，张文英十分纳闷，午餐怎么和原先计划的不一样呢?那天中午，孩子午睡后，没事的张文英算了一笔账：幼儿的伙食费每人每天10元，上午、下午加餐的牛奶、鸡蛋大概值5元，那么一顿午餐就值5元，可这顿饭能值那么多吗……张文英觉得有必要把午餐质量下滑的情况反映给徐杰。徐杰一听，无奈地告诉她：“这也是没法啊，近期物价上涨得厉害。等过些日子，一定要改善孩子们的午餐。” 
        10月下旬的一天，班里一个孩子的母亲忍不住问张文英：“孩子回家总说没吃饱，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张文英老老实实将徐杰的解释转述给孩子的母亲：“最近物价涨得厉害，等过些日子，一定要改善孩子们的午餐。”还特意叮嘱这位家长，一定要好好给孩子补充营养。这事不知怎么被徐杰知道了，她把张文英叫到办公室，劈头盖脸地指责她：“你怎么可以跟家长那么解释呢?”张文英疑惑地回答：“不是您说的物价上涨吗?”说到这儿，张文英想起最近一直琢磨的办法：“园长，您看要不要暂时加点餐费?孩子吃不好会影响长身体的，我想家长们也会同意的。”徐杰啪地一拍桌子：“你跟小孩子待久了，想问题也简单了吧?你以为想加餐费就能加?那是要一级级部门批准的。别家幼儿园都不涨价，就我们涨，还会有孩子来我们这里上学吗?张老师，我提醒你换位思考一下，我不仅要管好这些孩子，还要照顾好你们每一位老师，没有生源我们全都得饿肚子……” 
        自己真是不当家不知油盐贵啊!想想园长还真不容易，张文英为给徐杰添麻烦感到愧疚。所以，当徐杰教她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时，就跟家长说是孩子吃饭时淘气、挑食，张文英违心地接受了。但每次看到接孩子的家长一边拉着孩子，一边责备他们为什么不听话再多吃点时，张文英的心里就说不出是什么滋味。此后的每个月，张文英都能领到园里发放的200元月奖。期末放假，徐杰特地把张文英叫过去，让她到会计那儿领2000元的期末考核奖金。以往从没发过这么多奖金，可自从徐杰当上园长后，员工的日子一天天“滋润”起来，学校哪来这么多钱?想想学生日益下滑的午餐质量，再想想自己曾算过的那笔账，张文英捧着这笔相当于自己两个月工资的奖金，突然感到有些烫手…… 

         克扣逐渐加重女教师发现“潜规则” 
        自那以后，园里隔三岔五地以各种名义发钱。像其他老师一样，张文英也拿了这些钱，但她有些想不通：有钱发给老师，为什么就不能补贴一些在孩子们的午餐上呢?毕竟孩子们正在长身体，而且孩子们在学校是否吃得饱、吃得好，家长们关心着呢!更让她奇怪的是，对比孩子们清汤寡水的饭菜，学校为老师们提供的免费午餐几乎每顿都离不开荤腥。一天中午，孩子们都吃得差不多了，张文英刚要吃饭，班里5岁的壮壮跑到她面前，闹着要吃老师餐盘里的红烧鸡翅。张文英刚夹起一块要给壮壮，就被正好来到班里的徐杰制止了，她指着壮壮碗里一堆软塌塌的清煮菠菜严厉地说：“把你碗里的菜吃掉!”壮壮不肯，徐杰气冲冲走过去，舀了一大勺菜就朝他嘴边送。这种强迫的方式激起壮壮抗拒的心理，他抬手将碗摔到地上，随即咧嘴大哭。见此情形，张文英一边哄壮壮，一边劝解徐杰。当她把地上的饭菜收拾好准备丢到垃圾筒时，却发现里面有一大堆被大班孩子倒掉的饭菜。这一切被徐杰看到了，她当即宣布：“明天开始饭菜减半。”张文英脱口而出：“这哪行啊，孩子们本来就吃不好，再不够吃会影响身体的。”徐杰却说：“我看不是不够吃，根本就是吃不了。饥不择食的道理你不懂吗?他们要是真饿，怎么会浪费这么多粮食?”“那是因为现在的孩子生活水平高，吃惯了好东西，口味刁，吃不下我们的伙食。”张文英说完向老师们望去，本想得到同事们的支持，可大家都像没听见似的“认真”地低头吃饭。从第二天开始，张文英发现孩子的午餐饭菜量果真有所减少，而且品种单一，土豆能做出若干种花样来：土豆丝、土豆片、土豆块…… 
        2008年4月的一天中午，张文英正在吃午饭，壮壮的奶奶突然出现在教室里，一脸愠怒地质问她：“张老师，怎么我孙子这段时间总是喊饿?昨天，我往他的包里塞了两个鸡蛋和三块萨其马，下午，我发现他竟然全部吃了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我孙子到底在学校吃饱没有……”张文英一脸难堪，没等她开口，老太太一眼瞥见她碗里的红烧内，而旁边一个孩子的碗
里不见油腥，顿时恼怒，嚷着要向有关部门举报。得知消息的徐杰赶了过来，赔着笑脸把老太太请进了她的办公室。再出来时，徐杰把老太太拉到张文英面前，笑着说：“以后壮壮跟你一起吃教师餐。”送走老人，徐杰立即把老师集合起来宣布：“午餐时间幼儿园大门锁上，一律不许任何孩子家长进来。如果再出现类似的事情，扣发当月奖金!”从那以后，幼儿园的大门紧锁，所有老师严格执行徐杰制定的餐间门口值班制。偶有家长想搞突然袭击，第一时间就被在大门口“值班”的老师拦住：“马上到休息时间了，请不要打扰孩子在幼儿园的正常生活。” 
        9月，幼儿园会计调往其他学校，张文英也摘不清楚出于什么原因，对财务工作一窍不通的她竟得到徐杰重用，被提拔为兼职会计。 
        随着对会计业务一天天熟悉，张文英了解到：学生们缴纳的学费必须上交教管中心管理，而她只负责管理学生伙食费收支。也就是说，学生的伙食费可由学校任意支配，不受任何监督。张文英顿时恍然大悟：难怪徐杰在发放福利时能如此“大手笔”，原来那些钱全是从学生的伙食费里“扣”出来的! 
        身为会计，张文英清楚地知道，一切支出必须要园长签字，但她仍无法相信这是自己曾钦佩的徐杰所为。为解开心里的怀疑，张文英找到了负责食堂采购的刘燕。在她的逼问下，刘燕只好如实相告：徐杰专门授意她去菜市场买一些便宜菜，并给食堂负责人打招呼，凡是沾荤腥的要省着点……不仅如此，刘燕还告诉她：加餐时增加的那一个鸡蛋，根本不是徐杰说的什么绿色高钙蛋，其实就是市场上最普通的鸡蛋，而且还是批发价，平均下来一个只有三毛多…… 
        张文英早就猜到这里面有问题，但她没想到会这么严重、这么黑!她腾地站起来：“我们去找园长，她怎么能这么干!”刘燕拉住她：“咱们园里哪位老师没拿过钱?这可是关系到全园职工利益的事，弄不好你会把人都得罪光……”张文英思前想后，只好沉默。 
        但张文英心里还是有些不忍：自己也当母亲了，哪个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每顿饭能获取足够的营养，长得健健康康?一次，徐杰让她给每位老师发放200元打饭费时，她试探性地建议道：“园长，不少家长对孩子们吃不饱的现象有意见，你看，我们能不能从饭钱里少扣一些?”徐杰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，说：“我也想啊，可老师跟我要福利怎么办?你要记住：锅里有，碗里才有……”毕竟自己也没少拿一分钱，张文英只好不吭声了。 
        那以后，徐杰让她发钱给大家的名目越来越多：补助费、值周费、提饭费、保育费……每次分钱的金额少的三五十元，多时上千元。每次拿到这些钱，张文英心里都异常矛盾，总感到对不起孩子和家长…… 

         掀良心风暴勇曝黑幕被开除也不悔 
        2009年3月的一天下午两点，孩子们正在午睡，走廊里传来一阵孩子的哭声。张文英走过去一看，中二班的孙老师正在问一个叫小文的孩子：“为什么不睡觉，偷翻我的包?”小文瘪着嘴喃喃地说：“我饿，想在你的包里……找吃的。”“可不经别人同意，翻人家的包是不对的……”还没等孙老师说完，小文突然尖锐地嚎哭起来：“我饿，我饿……”哭声把班上的其他孩子全都吵醒了，也跟着哭号起来。一时间，教室内外哭声一片。 
        张文英赶紧让孙老师看着孩子们，自己跑去找刘燕，看能不能找到点吃的。可食堂的食物柜里空空如也。当张文英再跑回教室时，又饿又累的孩子有的瘫坐在地上，有的躺在床上，一张张稚嫩的小脸满是泪水和鼻涕。张文英再也忍不住了，跑到校外的小卖部买下所有面包。孩子们见她抱着面包回来，一下子拥上来一抢而光。有的孩子连袋口都等不及扯开，直接用牙去咬……看到这一幕，张文英的心像被刀子狠狠剜了一下，疼得她泪水直流。自己也是妈妈啊，如果看到自己的孩子在学校饿得又哭又喊，自己的心不知会有多痛…… 
        那一刻，张文英第一次产生了将真相公之于众的想法。可当她把这事告诉同样在幼儿园工作的好朋友肖芳后，却得知这种做法并不仅仅在她所在的幼儿园发生，事实上，这是很多幼儿园都实行的“潜规则”。肖芳提醒张文英：“你说出来就有可能在幼儿园待不下去了，更有可能因此上‘黑名单’，哪家幼儿园都不要你……”这话的分量让张文英在心里打了退堂鼓。   
        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，家长们或多或少从孩子嘴里了解到中午在幼儿园吃不饱的事。5月的家长会，不少家长十分生气地提到此事，找到徐杰讨说法。徐杰极力辩解道：“孩子吃不饱，主要是因为挑食。况且，他们只是在园里吃午餐，营养跟不上不能全怪到幼儿园头上……”这次家长会后，午餐的质量和数量得到了一定改善。可没过几天，又回到了原来的状况。通过这件事，张文英明白，精明的徐杰只是做做样子给家长看，她是绝不会彻底改善孩子们的午餐的。 
        11月的一天下午4点，张文英正在操场上教孩子们做体操。突然，一个女生大声喊道：“张老师，苗苗摔倒了!”张文英忙跑过去一看，赢弱的苗苗昏倒在地，额头磕出一道口子，鲜血直流，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。抱着苗苗来到医院，医生初步检查后告诉张文英：苗苗患有低血糖，是长期营养不良所致。 
        打了一会儿点滴，苗苗醒过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：“张老师，我饿，我想吃东西!”张文英鼻子一阵酸楚：“老师马上给你买，让你吃得饱饱的!”说完，到医院外的超市给苗苗买了两个肉松面包。看到苗苗狼吞虎咽的样子，张文英别过脸去，心疼得泪水簌簌滑落…… 
        不大一会儿，苗苗的家长赶到了医院，“平时我在家里给孩子吃得挺好的，怎么会因营养不良而晕倒呢?”那一刻，张文英真想脱口而出，告诉孩子家长实情。但告诉什么呢?说幼儿园老师克扣了孩子午餐，自己也从中分得了一杯羹?一时间，她哑口无言，真恨不得地上裂开一道缝，好一头钻进去。 
        那天晚上，张文英辗转反侧，孩子们那一声声因饥饿而发出的哭号声不断地回响在她耳边，揪扯着她心房最柔软的部分，她一次又一次地问自己：自己不是常常对孩子们说“在幼儿园里，我就是你们的妈妈”吗?可身为妈妈，却不能保护孩子，让他们挨饿受折磨，自己还配叫妈妈吗?还配当一名以关爱、呵护幼儿身心健康为天职的教师吗? 
         经过一夜的痛苦煎熬，张文英做出了一个艰难的抉择：揭开幼儿园克扣午餐、伤害孩子健康的黑幕!尽管她清楚，这样做会招致整个行业的排斥，甚至丢掉工作，但为了孩子的健康，
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 为了自己良心的安宁，她豁出去了! 
         2009年12月，张文英先后将团长徐杰带头截留、瓜分学生餐费等一系列问题反映到教管中心、教委、纪委。她万万没想到的是，就在上级部门调查之际，她竟然接到了被解聘的通知。难道就这样罢休了?张文英心有不甘。为了得到家长的支持，她掏钱复印了100多份会计账目散发到家长们手中。得知孩子吃不饱是因为幼儿园克扣午餐，家长们群情激愤，联名起草了一份投诉材料递交到有关部门。 
         2010年4月，有关部门介入调查，从随机抽取的2009年10月食堂所有的购货单，算出每个孩子每顿午餐含蔬菜、肉类、米饭和油盐的成本仅9毛钱!从2007年到2009年间，幼儿园从学生餐费中克扣了20余万元。 
        让张文英倍感欣慰的是，调查结果出来后，自己恢复了工作，而徐杰被撤销了园长职务。如今，虽然同事仍旧不理解她，对她翻白眼，甚至咒骂她断了大家的“财路”，但她觉得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和自己做人的良知，值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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