让孩子理解死亡――读《爷爷有没有穿西装?》

拿到这本图画书的时候，想象这或许是一个有关祖孙之间的有趣故事，看完了才知道是一个关于死亡的沉重话题。于是我就很犹豫，这样一本图画书也可以和孩子一起读吗?我试着让孩子先从读画面入手，孩子对画面表现出了十足的兴趣，迫切地要我解释画面所表达的内容。而当我告诉孩子，布鲁诺的爷爷躺在棺材里，只露出了两只黑皮鞋的鞋底，这时孩子知道，布鲁诺的爷爷死了。死亡对于孩子并不像我们通常想象的那样充满恐惧，相反，孩子只是觉得很奇怪：人为什么会死呢?死了之后到哪里去了呢?死亡到底是怎么回事?

死亡是一个沉重的话题，成人一般也不愿与孩子谈及此事。但死亡又是一个不可回避的话题，而当我们试图对孩子遮蔽死亡的信息时，或许反而加深了孩子对死亡的误解和恐惧。《爷爷有没有穿西装?》则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如何让孩子理解死亡的范本。这本书以一种轻松自然的方式，在成人视角和孩子视角的交织中，让布鲁诺对爷爷的死亡有了一个逐渐深入的理解过程。当然，不仅仅是对死亡的理解，实际上布鲁诺通过爷爷的死也加深了对生活本身的理解，这对一个孩子来说，是一种非常可贵的体验。

整本书构图很“满”，棕褐色的主调，辅以零星的红褐色(布鲁诺的头发)和墨绿色(布鲁诺的衣服)，整个色调与死亡的氛围是相符的。但在成人世界死亡的阴影笼罩下，小布鲁诺的一丝亮色显现其间，体现了成人和孩子两种不同视角对死亡的理解。而随着故事的不断推进，画面的颜色逐渐明亮起来。在爷爷的葬礼之前，画面是深褐色的，葬礼之后，画面明显地欢快起来。在这个过程中，布鲁诺一直在寻找爷爷不再出现的原因，他一直渴望自己以某种方式再和爷爷相聚，很难相信爷爷真的一去不复返了。

在爷爷高高的棺木前，布鲁诺只能看见露出棺木的黑皮鞋底。此时的布鲁诺并不十分关心棺木里的爷爷是否真正离他而去，他一心想验证自己的推测：爷爷有没有穿西装?因为通常这黑皮鞋是特地用来搭配西装的，这就是这本图画书名称的由来。这样的题目冲淡了死亡带来的阴影，也为以布鲁诺的儿童视角来诠释死亡奠定了基调。我很怀疑，现实中的亡人是否真的会将双脚伸出棺木外，这可能是作者特地为布鲁诺提供了一个理解死亡的入口吧。

在整个葬礼期间，作者刻意展现了布鲁诺与世俗相悖的一套对死亡的看法。那看上去庄严、肃穆、沉痛的葬礼，在布鲁诺眼里是别样的，甚至还挺有趣。“布鲁诺想不明白：为什么爷爷活着的时候，从来也没有举办过这么好玩的活动呢?”布鲁诺把葬礼听成“藏起”，因此他不愿错过一次大人们将爷爷藏起的机会；抬棺木的人将新鞋踩在水洼中，布鲁诺忍不住笑了起来；葬礼之后的聚餐，看到大人们大吃大喝，布鲁诺认为大人们也变得高兴了。掩卷而思，作者的描述在一定程度上是非常真实的。我记得小时候在乡村，老人过世就有“喜丧”之说。所以，这未必只是基于布鲁诺的视角，大人的视角和孩子的视角有时候也是相通的。

葬礼过后，面对爷爷的死亡，布鲁诺有一个逐渐适应的过程，需要对诸多的困惑做出合理的解释。首先就是如何确认爷爷真的去世了。如果爷爷真的离开了，他究竟去了哪里?如何去理解和接受大人们(包括大孩子塞韦尔)的解释?一开始，布鲁诺始终认为爷爷根本没有死，他随时都有可能回来。渐渐地，他接受了爷爷离去的事实，但对死亡的思考也进一步深入了。爷爷究竟是在墓地还是在天堂里?很显然，大人的解释是矛盾的。于是布鲁诺开始思考人的身体和灵魂的关系，认为“灵魂就是爷爷身上那些让我喜欢的东西”。这时候，他开始竭力挽留爷爷的痕迹和影响，他继承了爷爷的木刻小船，他开始害怕忘记爷爷，于是爸爸给了布鲁诺镶有爷爷照片的相框。布鲁诺这时可能才真正意识到爷爷永远不会再回来了，布鲁诺开始生气，因为爷爷不能履行生前的诺言，继而“无尽的悲痛涌上心头”。

当米茨姑姑生了小宝宝的时候，布鲁诺想起爸爸说过的话：灵魂会跟随着一个新生命重新来到这个世界上。布鲁诺很紧张地去观察新降临人世的婴儿是否就是爷爷。而此时，距离爷爷去世已经很长时间了。可以说，布鲁诺已经完全适应了爷爷的死亡，虽然他还时常回忆、想念爷爷。

故事读完，我真的为布鲁诺感到高兴。爷爷的死没有给孩子留下阴影，而是让孩子对死亡有了一种直观、深入、积极的理解。虽然悲伤是难免的，但这也是一个不乏有趣的积极建构对死亡认知的过程。有了这样一个体验的过程，将会使布鲁诺从容地面对生活中的其他困难。而我们自己的孩子，不也需要有和布鲁诺一样类似的体验吗?我们不愿意孩子面对死亡，可死亡毕竞是生活中无法回避的现实，那就让孩子首先从阅读这本图画书开始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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